历史表明,除非由增税和控制开支来化解,否则持续增加的政府债务只能有两个出口:违约或高通货膨胀。纽约大学经济学教授努里尔·鲁比尼认为,希腊债务危机揭示了许多更深层次的公共部门财政责任。

  [纽约大学经济学教授,以及鲁比尼全球经济顾问公司主席努里尔·鲁比尼因为预言了不久前的金融危机而被人称作“末日博士”。他也是《经济危机:未来金融的崩溃过程》一书作者。今年4月28日,在加州贝佛利山庄召开的“米尔肯全球峰会”上,他就希腊债务危机做出了如下评论。]

  历史上,金融危机发生极为频繁。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无法持续的泡沫走向破灭,它们来自泡沫形成期间过分风险取向的投机,以及私营部门的债务杠杆。接下来,如果得不到纠正的话,作为其反应的一部分,经济下滑,政府债务,以及赤字增长至不可持续水平,都可能导致违约或通货膨胀。而我们如今正在沿着这一模式前进。

  目前,有大量关于“去杠杆化”的谈论,然而数据表明,去杠杆化才刚刚开始。美国企业部门和家庭的债务比率仍然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

  与此同时,通过把高达国内生产总值(GDP)百分之十的订单列入预算,公共部门正在制造大规模的“再杠杆化”(releveraging)。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经济发展与合作组织均预计,在未来几年中,发达经济体的公债份额将会加倍,并达到与国内生产总值相当的平均水平。

  这是爆发金融危机后的典型特点。那么,如何解释这次的再杠杆化呢?

  首先,“自动稳定器”(比如失业补助)在衰退期间发挥了作用。

  其次,政府的反周期财政政策(比如减税和增加开支)避免了因为私人需求崩溃而导致的萧条。

  第三,我们已经决定将私人在金融、企业和住房部门的损失社会化,并将其纳入政府的资产负债表。

  因此,公共债务得到了大幅攀升。来自历史的教训是,除非最终由加税和控制开支来化解,否则,积累的主权债务只可能有两个出口:违约或高通货膨胀。

  在历史上,无论发达还是新兴经济体,我们都曾目睹一系列违约和主权债务危机。如果你是一个类似美国、英国,或日本那样的国家,可以货币化自身的财政赤字,那么,你将不会发生主权债务问题,取而代之的是稀释公债价值的高通货膨胀。因此,通货膨胀本质上是一次从债权人和储蓄者到债务人和非储蓄者之间的资本迁移,其中最主要的是从私人部门向政府的迁移。

  近日来,虽然各个市场都在担忧希腊,但它仅是冰山一角,或者说是更为广阔的金融危机矿藏的边际地带。今天是希腊,明天将是西班牙、葡萄牙、爱尔兰和冰岛。日本和美国迟早将成为麻烦的核心,进而动摇全球经济。

  必须认识到,我们正处在金融危机的下一个阶段。未来的问题所在不是私人部门,而是公共部门。

  复苏的经济增长并不足以产生足够的税收,来缓解这场主权债务危机。结构性金融赤字无比巨大。它不仅是一次经济增长的周期性下探,而且影响了着长期的承诺,比如养老金、社会保险,以及医疗保障。为了避免违约或高通货膨胀,发达经济体将需要通过税收和削减政府开支来增加收入。

  在欧洲,这里的税率已然很高,正确的调节方式将是削减开支,而不是加税。在美国,与其他发达经济体相比,其平均税负在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份额极低。因此正确的调节方式是随着时间推移,分阶段逐步增加收入,只有如此,你才不会杀死复苏,同时还要控制政府开支的增长。

  我最为担忧的是华盛顿的政治僵局。虽然每个人都承认,接下来十年中十万亿美元赤字(奥巴马政府做出的估计)是不可持续的,但却没有一个政治家做出行动。两党已经完全分裂。实际上,共和党反对任何形式的增加收入行为。而民主党,则反对削减开支,尤其是削减津贴开支。

  下次选举,如果共和党控制众议院,并拒绝任何增加收入的提案,同时民主党否决任何削减开支的议案,则化解财政赤字的阻力最小的途径将会关闭,接下来,美联储会将其货币化,实际上,它们已经在这么干了。仅去年一年,联邦储备局已经买入1.8万亿美元国债和机构债券,如果这个进程持续的话,高通货膨胀将不可避免。这也就是广为人知的所谓“印钱”行为。

  在希腊(两年期债券收益高达12%以上)、西班牙或葡萄牙,债券市场正在倒逼异常改革。在衰退阴影之下,市场正在告诉他们,要么理顺自己的问题,要么走向破产。

  不幸的是,此刻华盛顿并没有感受到这种调整的压力,因为债券市场并没有因为前面的危险而清醒过来。你可以以零利率借到短期贷款,还可以以3.6利率借到长期贷款。因此,政治体系正在坚决抵抗财政整顿。这意味着,美国在今后两到三年中发生严重事件的风险正在聚集。